一日既暮，白出门，与少年去。生喜，不甚畏梁，急往款关。云眠出应门。问之，则梁亦他适。因问云栖，盛导去，又入一院，呼曰：“云栖！客至矣。”但见室门閛然而合 [18] 。盛笑曰：“闭扉矣。”生立窗外，似将有言，盛乃去。云栖隔窗曰：“人皆以妾为饵，钓君也。频来，身命殆矣。妾不能终守清规 [19] ，亦不敢遂乖廉耻 [20] ，欲得如潘郎者事之耳。”生乃以白头相约 [21] 。云栖曰：“妾师抚养，即亦非易。果相见爱，当以二十金赎妾身。妾候君三年。如望为桑中之约 [22] ，所不能也。”生诺之。方欲自陈，而盛复至，从与俱出，遂别归。中心怊怅 [23] ，思欲委曲夤缘 [24] ，再一亲其娇范 [25] ，适有家人报父病，遂星夜而还。[18] 閛（pēng）然：关门的声音。清规：指道规，道士离俗出家，不能嫁娶。

[20] 乖：违背。以白头相约：以婚姻相约。白头，白头偕老，即正式婚姻。

[22] 桑中之约：指男女幽会。《诗·鄘风·桑中》：“期我乎桑中，要我乎上宫。”后因以“桑中”为男女私相约会的地方。怊（chāo）怅：惆怅。形容人失意时感伤惆怅的情绪。

[24] 委曲夤（yín）缘：想办法寻找借口或机会。夤缘，攀附以上，喻凭借的阶梯。娇范：少女仪容。范，仪范。一天，天色已晚，白云深出门，和一个年轻人走了。真毓生很高兴，他不很怕梁云栋，急忙上前敲门。盛云眠出来开门。一问，原来梁云栋也出去了。真毓生便问起云栖，盛云眠领他前去，又进了一个院子，喊道：“云栖！有客来了。”只见房门“呯”的一声关上了。盛云眠笑着说：“关门了。”真毓生站在窗外，似乎有话要说，盛云眠一见就先出去了。云栖隔着窗户说：“她们是拿我做诱饵，来钓您这条鱼。您要是常来，命就差不多完了。我不能终身恪守清规，但也不敢随便胡来，应当顾廉耻，希望能嫁给一个像潘必正那样的人。”真毓生于是和她相约白头到老。云栖说：“我的师傅抚养我，也是很不容易。你如果真的爱我，就拿二十两银子替我赎身。我在这里等你三年。如果你想私下幽会，这不是我能做的。”真毓生答应了。刚想再有所表白，盛云眠又来了，他只好跟着出了院子，告别回家去了。真毓生内心惆怅，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再去一趟，好再次一见云栖的芳容，不料，家人来报告说他父亲病了，他只好连夜赶回去了。

无何，孝廉卒。夫人庭训最严 [26] ，心事不敢使知，但刻减金赀 [27] ，日积之。有议婚者，辄以服阕为辞 [28] ，母不听。生婉告曰：“曩在黄冈，外祖母欲以婚陈氏，诚心所愿。今遭大故 [29] ，音耗遂梗，久不如黄省问。旦夕一往，如不果谐，从母所命。”夫人许之，乃携所积而去。至黄，诣庵中，则院宇荒凉，大异畴昔。渐入之，惟一老尼炊灶下，因就问。尼曰：“前年老道士死，‘四云’星散矣。”问：“何之？”曰：“云深、云栋从恶少去，向闻云栖寓居郡北，云眠消息不知也。”生闻之悲叹，命驾即诣郡北，遇观辄询 [30] ，并少踪迹。怅恨而归，伪告母曰：“舅言：陈翁如岳州 [31] ，待其归，当遣伻来 [32] 。”[26] 庭训：原指父亲的训导，这里指家教。刻减金赀：精细而苛刻地节省金钱。刻减，俭省节约。